藏品里有注定的缘分
有 人说收藏家就是希望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收到自己手里来,王艺却能够收得住,不求太多,只等着心中有缘的藏品。以前他每收回来一件东西都会坐那儿看半天,像邓 士如的一副对联,买回来以后几乎每天都坐那儿看;但好东西太多,他现在不想为了收藏而收藏。古有“玩物丧志”一说,收藏算是“玩物”的极致了,“我虽然没 丧志,但是也不想为收藏所累。收藏就是藏来藏去,收藏的人永远就是一个过客,你现在收藏的是从别人那儿保留下来的东西,以后肯定又会被别人收藏了,所以根 本就不存在所有权的问题,就是一个观赏权,看一看、欣赏欣赏、研究研究,能从中找到乐趣,陶冶一下自我,这就不错了。”不过遇上有缘的他也从不放过。
王 艺收藏过一对石碑,起初买的时候只有一个,看制式应该是一对,但找不到另外一个,他就把头一个拓上拓片,拍了照片,给很多朋友看,足足过了3年后才听到另 一个的一点消息,这两个收集起来中间隔了差不多4年。“这个经历也不是说找不到就死不瞑目,这就是缘分,缘分到了可能就出来了,如果没有缘分,有可能另一 个早就毁了。”很多年前他看到一副对联,当时要价3000块钱,他因为品相稍微犹豫了一下,正是这一犹豫就错失了良机,东西被别人买走了。许多年过去了, 他在市场上又一次看到这副对联,这时候已经叫价10万元了,但王艺看了看还是买了下来,他说缘分来之不易。
虽 然早年间的藏品很多都价格翻倍了,但王艺却从来不相信捡漏儿一说。潘家园市场刚开那会儿,只有周六、周日才开放。有一天傍晚,王艺路过潘家园市场,看到一 个拎着黑塑料袋的老头儿站在墙根,天下着小雨,他没带伞,被淋得很狼狈。王艺停下车来,问他要卖什么东西,他说不知道只有周末才开市,拎了一袋地契,没法 儿卖。王艺问他想卖多少钱,他说给个来回路费就卖。出于同情,王艺都没打开看,就搜遍全身凑了四五百块钱给了他。老头儿连声道谢,说有三百块钱就够了,来 回路费也就百十块钱。后来,这包没有打开过的地契静静地躺在王艺的办公室里,一躺就是10年。2006年,一次无意间整理办公室,这包地契才重见天日。谁 承想,这是一个“大漏儿”,这些地契是自乾隆年间起至解放初止,几个大家族土地买卖的详尽记录,连契税票都是完整的。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。
墙面正中央是马精虎的油画《污染的生活之一》,这幅作品与周围古代家具和对联在一起相得益彰,王艺也正是这样现代思维和古典情怀并重
学术和收藏的界限
工 作原因王艺经常往国外跑,但他的爱好基本上就是逛博物馆、美术馆,“要想系统地理出美术史的脉络,光看书是不行的”。在王艺心里,美术研究是他的本职工 作,他的大部分当代艺术收藏都是为了研究做的资料准备。“因为当代艺术作品比较容易看到,美术馆、拍卖会、画册上都能看到,所以在谁手里边都挺有价值 的。”他收东西一方面是希望保存下来,另一方面是希望能够传下去。他曾经捐献过一件非常大的赏瓶,制式和工艺都非常好,但是因为对方不懂得怎么保管而损坏 了,那件东西底下应该垫起来陈列,却被直接放到地上,每天拖地时被扫把扫一圈瓶底都起皮了,他看着很心疼。王艺想过将来用一部分收藏做一个博物馆,再拿一 部分在合适的时候捐了,所以他希望学习国外成熟的收藏和捐赠体系。
王艺每年会看很多展览,一般他在 展览上看到好的作品会先关注那个艺术家,然后再研究值不值得收藏。因为他既做美术研究又画画,所以有自己的收藏原则,最重要的是这幅画一定要能打动他。他 的工作室一进门左右两边各挂着一幅写实油画,他很欣赏写实的作品。“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人,不管是在创作的思想层面还是技术层面,在国际上都有非 常高的水准。”王艺还喜欢有自己独特语言的艺术家,反而不太关注当代艺术市场最前端的几位,“他们基本上在画钱,大量地复制自己,其实这是在形成一种模式 化的东西;让社会大众记住这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在复制的同时艺术的本质消失了,有的找助手来画,这样的东西我并不太看好。”王艺的另外一个原则就是“君子 不夺人之所好”,曾经跟艺术家买画,谈到最后他却很为难,“艺术家创作一幅作品很不容易,里面有他自己的个人情感,人家碍于情面也许不好意思拒绝或者要高 价;所以我一般会请朋友出面帮我购买,有时候难的不是价钱而是情面。”他很理解艺术家那种惜画的心情。
画 画和收藏有时候有无限的交集,有时候又各有原则。王艺对自己的画儿虽然很珍惜,但是也有他的慷慨。他的藏品除了放置在工作室和家里,库房也存了很多,他最 不爱“显摆”,东西买了以后不一定非得马上摆出来让别人看,告诉别人“这个东西我有了”或者“这个东西我刚拍了”,没什么意思,但是一旦有艺术家办展览想 借一下藏品,他从来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借展。
蔡磊《我们系列- 花样年华》 皮、毛综合材料 直径75cm 2010 年
艺术银行VS王艺
艺术银行=ARTBANK 王艺=王
ARTBANK:您所喜欢的有自己独特语言的艺术家,能举个例子吗?
王: 比如说忻东旺,他的整个哲学思考是非常独特的,生活经历也非常独特,他有很多东西来源于汉陶俑,他在油画中通过自己的方式重新去塑造;他的作品可以放到写 实画里边,也可以放到当代艺术里边,因为两方面的特征都具备了;不能说是西方的油画,也不能说是中国式的油画,也不能简单地说是某一个画派的画,都是他自 己的。
ARTBANK:现在拍卖会上的东西您关注吗?
王:我几乎不关注,一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,另外收太多也没地儿搁了。过去人说玩物丧志,我虽然没丧志,但是受累了,被收藏所累不是一件好事,因为收藏的品种、门类比较多,油画、国画、古玩杂项等什么都收一点,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整理。
ARTBANK:您手里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有哪些?
王: 因为我是做研究性的收藏,所以收的一般不是某一个人的作品。现在很多人习惯于把一个艺术家的典型作品全收了,这是不现实的。对一个艺术家来讲,你能收藏他 某一个时期的典型代表作就很不简单了,不要太贪。对于有典型特征的艺术家的作品,这里有两个问题:第一,他成功地把自己做成一个标志性的艺术家,一看他的 东西就知道是谁的;第二,他的差异性,既要有区别于别人的差异性,也要有区别与自己其他作品的差异性,如果每张都差不多,我倒不建议一下子收很多。
ARTBANK:当代艺术作品您比较偏向于写实的还是抽象的?
王: 严格讲写实现在不太划到当代艺术里边,写实这一块还是比较传统的。写实这种东西在国外越来越少,现在真正画得好的画家相当多都在中国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 生的这批人,像冷军、王沂东、艾轩、杨飞云等,不管是在创作的思想层面还是技术层面,在国际上都有非常高的水准,所以我也会收一些写实画派的东西。
袁文彬 《失眠夜二十》 布面油画 100×80cm 2009 年
ARTBANK:您怎么看待艺术家涉足市场?
王: 一般我很少去评论艺术家怎么卖自己的作品,我也不太喜欢直接向艺术家买画。这里边也能反映一些艺术家非常不好的心态,他们经常是谁出的价高就给谁,有的藏 家是出的价钱很高,但他可能也不是太懂,这幅画拿走以后就放到库房里了,再也不见天日,没有多少机会去参与展览,甚至没有研究,这对一个艺术家的成长来讲 是非常不利的。其实国外很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一定会关注自己的作品是被谁收藏了,而不是说被多少钱收藏了。
ARTBANK:您刚刚做完自己的展览“梦回魏晋”,您对当代艺术的现状是怎么看的?
王: 我相信缘分,比较随缘,这个展览筹划了几年,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结果。一个历史时期的艺术水准高不高,取决于很多因素,比如特别有才华的人在这一时期都没 出现;比如说这个时期生活太安逸了,玩物丧志,做不出好作品;或者说这个时期的政治环境太高压了,写一个字没弄好把头给砍掉了……所以好的艺术产生一定有 适度的政治和社会压力,我觉得今后20年可能会出大家,大的思想家、艺术家、文学家。
ARTBANK:您的收藏历程中有没有某一个人对您有很深的影响?
王:我非常庆幸没有这样一个人,如果说有,那我绝对跑偏了,因为收藏永远是非常个性化的东西。不过在鉴定方面我跟着很多老师学了很多东西,鉴定主要是经验判断。
ARTBANK:这么多年的收藏经历,您有什么总结?
王: 收藏这个事一个是眼力,一个是财力,一个是定力。你有眼力,能看出是好东西,对这个东西有研究;第二是财力,有多少能买得起,买不起的东西就不要去多琢 磨,那个东西也不是你的,就别去费那个心思;另外就是定力,你坚持,别这一会儿当代艺术市场特别好就去追当代艺术,下次瓷器市场好又去追瓷器,最后收藏弄 得乱七八糟的。我收藏的是我自己喜欢的,另外也不是以投资为目的的,真正以投资为目的不叫收藏而是叫投资,说好听点儿叫投资性收藏,我自己的收藏还是研究 性的。
伊瑞 《翼》 纸本水墨 132×133cm 2012 年